lost in space

除了觀光，你會觀「聲」嗎？

一個地方的構成除了動物和建築物，還有他們發出的聲音，香港地有一個人，他喜歡游走不同地方，以現場錄音方式捕捉各式各樣的城市面貌，這個平台叫 WAVINCITY。

與Peter 的對話由WAVINCITY的名字開始，它來自一場誤會，筆者最初以為那是 WAVIN CITY，字面看就是「搖動的城市」，Ing 進行式，而消失的字母G是非正式的口語用法，當讀出 WAVIN CITY 的時候，才被主理人Peter糾正過來。「其實是 WAV-IN-CITY，它是三個音的組成，WAV有兩個意思，一個是 Soundwave，另一個是電腦音檔 wav格式。」原來如此，現在回想過來，如果沒有交談，這兩個人對這「CITY」的理解便會各走兩極，誤會一世。

問：可以說一說WAVINCITY 的初衷嗎？

WAVINCITY：「2021年開始錄第一段聲，開始的時候源於工作需要，上網找香港聲景的錄音非常困難，把心一橫不如自己錄吧，這是實際層面；情感上我希望利用熟悉的方法紀錄那時候的狀態，2021年感覺到很多事情不同了，他們在轉變，與現實環境很不同，就是這樣我便開始將紀錄放上網，供人用和聽。」

世界變，香港也在變，WAVINCITY 如何看待這些轉變？

WAVINCITY：「轉變也是消失的一種，有時候消失不是不見了才是消失，和認知印象中不同了，也是一種消失。以安全島為例，以前它是四方形柱體，現在變成一塊反光板；還有紅綠燈，早兩天我發現交通燈的喇叭好像換了款，它digital了很多，以前的較為圓滑，這些轉變、當中的落差有時候比較難用聲音表達，但它也是一種消失，因為我們很清楚知道香港交通燈的聲音。」

或許你和我會聽得出來，卻不知道怎樣說出口，但不管是否察覺，當中的轉變是客觀存在，因為「我們很清楚知道」的源故，WAVINCITY 決定以自己的方法，為這些聲音的保育工作出一分力。

到底聲音保育是什麼一回事？香港有很多不同的市區重建計劃，例如擁用多年歷史的九龍城街市也即將清拆重建，大概我們可以從街市的「聲景」捕捉保育這課題。

WAVINCITY：「街市是我個人很喜歡錄音的地方，街市的聲景構成非常獨特，不同地方都有街市，但個個街市都不一樣，例如你會聽到姐姐在談天，左面賣魚，右面賣菜。」菜芯幾多錢一斤，瘦肉今天肥不肥，假如你在北角的春秧街街市，你更會聽到全世界只此一家的電車叮叮聲夾雜著街市熱鬧的氣氛，是這些獨特的元素組成香港，如果有一天沒有了電車，它便不會再出現。

「你會聽到那是香港，因為他們還在，所以要紀錄，不是知道即將消失才去做。」

問：為什麼選擇城市，不選擇其他聲景，例如大自然？

WAVINCITY：「我個人喜歡城市和人的關係，特別是例如土瓜灣這類舊社區的形成，它不同於大自然的和諧，有一次我去了地盤工地錄音，那裡很嘈吵，playback 時真的聽不下去，你會想快點離開，但城市就是這樣，它有很多不愉快的事，人會在當中互動，即使不愉快，但存在更重要。」「我同樣喜歡可以反映年代的錄音，例如70年代的廣播，它的錄音技術和說話語氣，就是70年代。」

保育是一件為將來的事，這一刻的保育，二十、三十年、四十年後懷舊的感覺才會湧現，它是一份集體回憶，背後牽涉身份認同的問題，一個新移民，大概不會有懷舊之感。

WAVINCITY：「有人不代表要有身份認同， 社區的形成源自人的需要，例如以前的城市規劃、鐵路建設是源自當地人的需要，發展到一定程度便需要建設一條鐵路，不是為了發展而建設鐵路，那是一個先後次序問題。」

問：「為什麼每段錄音設定為15分鐘？」

WAVINCITY：「15分鐘不太長或太短，它傳遞到當刻但不會橫跨不同時空，是好的平衡。」

問：「你會聽回playback 嗎？有沒有一些難忘的錄音經歷？」

WAVINCITY：「會，一是為了檢查質量、編輯，聽playback 令我將自己再一次置入當時的畫面，一路以來我認為自己在錄音裡是透明的，但機場那一次錄音我卻主觀把自己投放入去，那時候有很多香港人移民，有很多人說話、道別，人成為那段錄音構成的主要原素，好明顯有個主角。」

據Peter 稱，也有移居外地的香港人因為掛念香港而購買他的錄音。

後記：

和WAVINCITY 訪談，除了談聲音保育，另一個筆者的私心是希望透過一個觀察「聲景」的人了解流行歌和我們日常周遭聲音的不同，那是簡單如戴上headphone與否的分隔，它是那樣直接，就好像流行歌明顯有個動機，它主動；而街市的聲景沒有明確動機，被動，但他們兩者隨住時間都在懷不同的舊。

如果大家對舊日的香港有興趣，可以到「香港記憶」網站的「香港留聲」聽回當年香港人的口述歷史，那裡有不同的年代、籍貫、族群、階層和行業的生活經驗、觀察和情感，可能是重工業牛皮加工拚搏史，或是一位地位特殊、上課抽呂宋煙的老師的故事，他們一路以來傳承著香港的文化歷史，如果你想念現在的香港，想聽當刻的，就去WAVINCITY吧。

此為筆者原檔，首次刊登於Sound of Life(Powered by KEF)